《六祖壇經》講授之三
釋常元
新加坡菩提閣&台灣廣修禪寺副住持

《六祖壇經》講授之三

釋常元/講述

弘忍大師說:「這獦獠根性大利!」

因為惠能先前的答話直指人心,而弘忍大師希望他不要太鋒芒畢露,因此要他退下去槽廠(廚房)做勞務。

槽廠是指廚房裡的許多工作,舂米、砍材、煮飯等等。這裡能見到五祖弘忍的用心,除了保護惜才之心外,還有其它用意,也就是惠能雖聰明利根,但實際上仍要考驗他是否能實際吃苦並安住下來。

利根之人,開悟也許比一般人快,就像用一根針(修行的方法)來刺破一塊布(自我中心),非常容易且迅速,但這個破洞(見性)很小。

那鈍根之人,就像用一塊石頭磨破一塊布,雖時間花得很長,但當磨破洞時,卻是個大洞了。

因此,即便惠能般的利根之人,在有所體悟後,仍需要老實的修行,這在禪宗來講叫作「悟後起修」,不然可能只是得少為足。

又好像吃蘋果的比喻,當我們吃整顆和只咬一口的差別是什麼?雖然都算是吃到了,但吃整顆和吃一小口的差別很大,對蘋果滋味的體驗,一整顆吃體驗比較完整,只吃一小口,只能嚐到少部分的滋味。

況且,我們觀察到,修禪之人易起狂妄心,念佛之人則易有消極心。念佛人常說自己業障重,這世界太苦太恐怖,因此要趕快去極樂世界,可能很消極的不管現世生活。

反過來說,修禪之人常狂妄的說為什麼要念佛?佛在心中,西方淨土就在眼前,根本不用念佛,這樣變成不老實修行。所以不管念佛、禪修,只要產生執著,就沒辦法意識到自己的心本來是清淨的,因為一有執著就不清淨了。

有一些人嘴巴上很會講,修行要怎麼修,教人怎麼開悟,他都懂,但觀察他平常的生活或與人互動,是否真的在利益眾生?是否對眾生真有慈悲?還是為了什麼其它動機?

像我自己也只是很會講而已,很多事情自己也做不到,會講跟會做是兩回事,我們需要的是真正會講又會做的人。

比如當一位法師,如果只想講經、說法,但請他幫忙倒個垃圾,他卻心想:「這種事情叫我做?倒垃圾的小事叫我做?」如果有這樣的想法,那大概修行也完蛋了。

又一般的生活中,我們心裡若常有老大心態,如:我是你的上司、我是你爸媽、我是你哥姐、前輩等,就是用一種身份,來設定自己只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這是名利心,因認為有些事情我不做,我已經到了某個層級,不該叫我去做這些低階的事,這是讓我們永遠輪迴生死的心態。

五祖弘忍也是需要觀察惠能,讓他老實做一些勞務、勞動,如果惠能見解高超,又能腳踏實地做些人家不願意的事,哇!那這不得了,這是祖師級的大修行者,於是就讓他就退到廚房去勞務,經過八個多月,這當中想必弘忍大師一定有在暗中觀察他,大師對自己的弟子程度到哪裡,想必瞭若指掌。

有天弘忍在寺廟裡散步,遇到了惠能,就說:「我看你的想法、見解不錯,如果不低調點,有些人可能心懷不軌,會想陷害你或對你不好,所以我平常不跟你多說話,你明白嗎?」

惠能答:「我明白老師的意思,所以我盡量不讓人知道,並很少廚房以外的地方。」

某天,五祖弘忍把門人召集起來,慎重的說:「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

意思是說修行最重要的是解決生死的問題,要把解開生死輪迴看成是最重要的事,但我看大家都整天只求種福田,也就是人天福報的善事,而真正修行上用功沒半點著急。

接著又說:「自性若迷,福何可救?」

然而對於解開生死的本性探究,卻是迷茫的,這樣縱使福報再多,怎能救的了自己呢?

所謂的福報是指物質生活的豐碩,這終究救不了自己的心靈,因為要死的時候,這些東西完全使不上力。我們從禪宗的典籍中,可看到一個最典型的只求福田的例子,講的是梁武帝。

傳說達摩曾跟梁武帝的對話,梁武帝問達摩大師說自己供養三寶、請師說法、建造寺廟等,做這麼多事情有沒有功德?

達摩說:「無功也無德。」

這是在告訴梁武帝不要認為自己的福報,就是跟求解脫生死的功德一樣,做了這麼善事,終歸只是福田,絕對不是功德。

弘忍大師要大家關注生死大事,故說:「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

這段意思是說,請大家將自己內心的智慧拿出來,寫一首詩偈代表你的體悟,並且交上來給我看看。如果誰寫的這個偈子,意義真的透徹,那就把衣缽傳給他,成為「第六代的祖師」這個報酬似乎很高,只要寫一首偈子就好了,只要把心中對佛法的體會、見解到哪裡寫出來,也許就中獎。

弘忍大師說:「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

催促大家趕快去寫,而且還說明寫這首偈子如果是思考而寫,那沒有用的。所以寫這首偈子,如果還要思考,那太慢了,肯定不是最直接、自然的體會,要用頭腦思考寫一個什麼最高境界是枉然的。

又說:「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真見性開悟的人,即使在一句話下仍能照見本性清淨,什麼叫做輪刀上陣?它的意思是便是打仗,在戰場上時,人家拿刀要砍你的時候,在這樣子的緊急狀況之下,因為要和別人相殺,逼不得已起衝突了,通常人你的心就馬上失去正念。如果連這種危急時刻,心仍能保持清楚明白,不會慌亂,覺照自己的清淨心而沒有執著,不因境界亂了陣腳,這真是一個見性的悟道者。

好,弟子們聽到這個處分交代,就退下開始在討論,結果大家都不太認真,並說:「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

寫什麼偈子?沒有用啦!我們這些人沒用的,為什麼?因為寺裡的第一把交椅-神秀上座是大家的教授師,因此這祖師的位置一定是他得嘛!

大家認為:「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

我們這些人要寫偈子什麼的都是白費心力的,大家有這樣私下的共識後,結果「總皆息心」,沒人要寫了。

神秀聽到消息後,壓力山大,就好像進到一間公司、學校、團體的時,創辦人公開講說要交接,但要符合某些條件,如果是你會覺得有機會嗎?如果說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幹部、職員,大概就不去想了。但如果自己總經理、副總等比較有可能。

一千四百年前的人也是這樣想!神秀是第一把交椅,我們小職員還要再囉嗦什麼?不用再白費心機了!那神秀心也想:「大家不寫就是因為我是他們的老師。」

「可我是應該要寫給忍大師看一看,如果不寫,大師如何知道我心中對於佛法見解的深淺?大師怎麼知道我有沒有開悟?但如我寫是為求法當然是善的,如果是為了當祖師就是不好的。」

「求法即善,覓祖即惡」,此時,神秀的內心很矛盾。寫偈求法是好的,想要當祖師就與一般人想「奪其聖位」,爭名逐利,有何差別呢?

但神秀若不呈偈,又不能求到法,心中不禁覺得:「大難!大難啊!」

發佈於2022-07-14 11:0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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