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處與同行

去年聖誕剛回香港時在酒店隔離，那些隔離的人們組了個群組互通資訊，裏面大多數的人都表達了失去物理層面社交生活的鬱悶甚至是抑鬱心情。有些人難得在窗口看到清潔工人都說感到情緒得到舒緩。

我能理解和同情他們的這些情緒，卻很難有同感。

十多年的出家生涯中，我已經太習慣和享受在自己孤邸渡過整天的生活。偶爾有些寺內的集體工作或外出誦經，對我來說都是相對而言的苦受。

在現代普遍城市化的大地上，群居同行成了人類的必然選擇。我並不是反文明或反文化，但任何事一旦黏著，就會造成苦。

黏著外在的同行，就像那些被隔離的可憐心靈們，天天盼著回到人群，渡日如年。黏著外在的獨處，就像當年的我自己，以群體事務為苦。

外在的獨處不能自主，但內在的獨處卻是修行。
外在的同行不能自主，但內在的同行卻是修行。

行走於既熟悉又陌生的香港地鐵站人群中，眼前這些移動的人形物為什麼會擾動人心呢？是因為氣場的紊亂嗎？

這些都只是六根的感受而已。

眼觸色，心起嗔。意觸法，心起嗔，並無分別。外面的人事境物或許能牽動身心的物質或能量狀態，令我們疲勞或清爽，但這些都是受，不是心。就像我一直在強調的：

能傷害這個心的，就只有自己的貪嗔痴而已。

身處幽僻，心卻伙於欲樂，這不算獨處。身處紛紜，心卻對諸受知而不著，這才是真正的獨處。

身居紛紜，心卻封閉自私，這不算同行。身處幽僻，心卻對眾生廣佈慈愛，這才是真正的同行。

心的獨處是智慧，心的同行是慈悲。

離諸受曰獨處，予眾生謂同行。

而真正獨處和同行，並無衝突。這就是修行的美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