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汕的傳奇人生
戒晟法師
認證法師

  觀音堂後花園有一牌坊,以大汕宗風為題,是慧因住持於丁巳年(1977 年)所建,明確了多年來大汕在禪院以及在澳門的地位,還有獨樹一幟的南禪曹洞宗在澳門的傳承。大汕與澳門禪宗文化傳播及其藝術成就,自當為後人所追尋深究,然而他的生平、獨特個性、出位的言行舉止、過人的才華與學識,則同樣為人所樂道。大汕能書善畫,作品無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都通曉,還好談兵器、術數,專於詩詞,以及諸子百家之技,甚至善於製造古玩家具,無不貫通。


遐齡和尚像

他在佛學方面的修為也極高,享負盛名。較引人關注的著作有《離六堂集》12 卷,《濃夢尋歡》詩集,以及上述提及他在康熙三十四年(1695 年)應越南國王邀請,聘往弘法,於翌年歸來後便將在外國的所見所聞著書《海外紀事》6 卷。當中記錄了他在越南順化、會安傳法說禪的體會。卷一的開示榜諸山門云:老僧於中華國內開法三十年,找一柱杖,橫敲直打,頭頭剿絕,處處追窮,專與稱知識作大師欺世盜名者為究竟,素不肯互相顢預,以老實修行四字,取齋公婆媽之稱頌。近見一等詭秘欺人之師,禪教戒律,茫然不識,昏天黑地,偃然自大,下視愚蒙,詐為放言,欺瞞後學。聖人若曉,聖人即是凡夫;凡夫若知,凡夫即是聖人。要知佛與眾生,互為接引,始可彼此度脫。

  語句中體現了大汕的率性和自信,直言對於那些虛偽之士極度不屑,絕不留情面的斥責。同時,也可見他是一位入世和大眾化的僧人,有着獨特的個人魅力,這也是他在越南弘法時大受歡迎的原因之一。而有關大汕早年的故事,一直是個謎,包括他的出生地,如前所述,較多人認為他是江西九江人,年方 16 便在蘇州出家為僧,其中原因有說他不願意降清,是明朝的遺民,故而選擇逃禪。後移錫廣州住長壽寺,並大力推動該寺的擴建。他為人風趣幽默,作風自我,有別於一般出家人的裝束和行徑,成為名噪一時的和尚。大汕實在是個浪漫而又才華橫溢的人。他留存作品無數,有白描羅漢中堂,以及工繪花鳥人物,而著名的《墨竹圖》便廣為傳頌,現時收藏在廣州美術館內。對於自己,大汕極清楚,也很有想法,因而他自畫作品甚多,有自繪披髮頭陀狀肖像、讀書圖、註書圖、論道圖、說法圖等。可反映他對生活的認真,以及奔放自由的思想。

  作為出家人,大汕卻經常流連在花街酒館講佛弘法,其詩畫中帶有兒女情長的味道。這些似乎都有違其身份。也有人批評他戴金鐲、衣着古怪,尤其他常以素女秘戲圖狀繪畫,被指以媚諸貴人。但他一於少理,依然故我的繼續深入社會。這樣的行為,當然不為俗世人所接受。因此社會對於他的評價亦褒貶並存,褒之者認為他是反清復明志士,貶之者指他是個混跡法門、追逐名利的投機者,甚至因為他的披頭長髮,視其為妖僧。誠然,以他的魅力,自然有人為他辯解,指他沒剃度落髮,是佛教的披髮頭陀相,也有說他不肯剃髮,寓意不願降清。

  事實上,他當了和尚卻依然寫兒女情長的竹枝詞,而且不避綺語,例如他的書法《濃夢尋歡竹枝詞卷》:依夢尋歡路萬里,歡在江南亦夢儂。夢來時依夢去,歡儂依舊不相逢。忍看花日雙燕飛,行人春日換春衣。最憐昨夜花田月,如見夫君春日歸。


大汕和尚的《墨竹圖》(藏於廣州美術館)

人。然而由於大汕交遊廣闊,經常出入官紳及知名士人中間,與屈大均、陳恭尹、梁佩蘭、吳梅村、陳其年、高士奇、王士禎等名流都有交往,加之為人風趣博雅,故而得到不少社會人士的支持。但是,也因為他個性率直,為人自我,不時與朋友反目。例如,他與好朋友屈大均曾斷交,與同鄉潘來反目,後來更被出賣。但是,在他的生命裡,有一位深交的朋友,名為曾燦。他們十分投契,談論當世之事務、人生哲理、文章學術,總是娓娓不倦。二人當年還一起同行越南,可謂難得的一知己。康熙三十四年(1695 年),越南的順化阮氏政權為了與北部鄭氏政權爭鬥,便試圖利用佛教的力量以及中國人的聲勢,阮福周政權遣使來廣州,請大汕前往順化主持佛事。昔日離開國土遠赴越南,也是一項極大的挑戰,而且大汕已經 62 歲了。按照他自己的記錄和描述,當時乘船出發,不時風雨連天,偶然才可見晴霽,而且路途曲折。他必須先到虎門,見到粵海關差收稅票者坐小船來,繳交了海關稅後,到達了澳門,然後再揚帆啟航。由於他經澳門出發,也因此改變了觀音堂的發展。據說他此行所得款項之巨、金銀財寶之豐,令他回程時一度擔心遇上盜賊。然而幾經艱辛,終慶幸安全而回,因此能支持擴建普濟禪院等,也算是澳門之福矣。然而,大汕或許沒有想到,自己此行所寫的《海外紀事》令他惹上了禍端。他的同鄉潘來指責該書謬論甚多,有傷國體,而且有礙法門。潘來要求大汕將此書銷毀,但大汕一如以往的自我作風,不作理會。於是潘來便四處製造輿論,斥責大汕,導致大汕被粵東按察使許嗣興以“訟上”、“通洋”等罪名擒治。康熙四十一年(1702 年),清廷將大汕投獄,押解至贛州,又為江西巡撫李基和逮解回籍,後不幸死於常山途次。這位才華橫溢的智者,為澳門乃至廣東佛教事業作出了重大貢獻。或許就是因他個人有着超前的思想和風格,在澳門這個地方才讓他有空間發揮。有學術界人士指出,大汕的禪法思想和人格特徵,將佛法俗世化、三教合一觀念、禪淨一致理論與實踐、不忍忘世的情懷、富有商人氣息的風格等等,都明顯地受到了嶺南佛教的影響,並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澳門佛教的特點與走向。澳門就是這樣,以其不拘一格和包容締造了無數的傳奇,豐富了佛教文化的色彩。

發佈於2022-04-17 13:3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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