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本法師與梁啟超的關係,前面我們已經約略提到,兩人曾在清末的“公車上書”與“戊戌變法”的歷史事件中有過交集,且在流亡日本後結下過友誼。但這只是浮光掠影,對於兩人情誼更多的細節則不得而知了。
多年後的今天,當我們翻開一批藏在功德林古舊木櫃中的信函時,我們欣喜的發現,透過那一封封親筆信,以往模糊的歷史細節瞬間變得的清晰生動起來。
透過觀本法師與梁啟超之間的通信,我們知道兩人在日本辦學期間往來甚密,而且友情不淺。梁啟超常以“玉濤我兄”來稱呼觀本。光緒二十四年(1898 年),只有 25歲的梁啟超抵達日本,初時居住東京。1899 年的春天,在日本的梁啟超送走老師康有為後,就潛心學習日文。他拜羅普為師,並鑽研了“和文漢讀法”的學習日文的捷徑。很快就能夠閱讀報刊、圖書。通過閱讀日本翻譯的各國圖書,梁啟超廣泛地接受了西學,為他進行輿論宣傳提供了新的理論知識。得到東京華僑支援的梁啟超,於 1899 年在橫濱創辦大同學校,為流亡海外的青年學子和華僑子弟提供高等教育。同時,又在神戶創立小學同文學校。
數年後的 1904 年,觀本攜妻子東渡日本留學,此為他第二次赴日,就讀於東京帝國大學,專攻政治經濟學,還兼任上海廣智書局(編輯學報)駐東京主任。在此期間,他在梁啟超辦的大同學校任地理教席之職。其後在 1908年,觀本移居日本神戶,又在梁啟超創辦的同文學校任校長,二人相互扶持,關係密切,合力振興和推動華僑教育。
而他們的友情,從功德林塵封的觀本法師遺物,以及他珍而重之地保留的書信中,可以得到印證。以下摘錄其中部分(感謝國家檔案局局長李明華先生幫忙解讀文字及標點)。
信函一:
玉兄鑒:馬先生至,弟適因達侍郎來此,專欲約弟相
見,故在神戶多住一禮拜,是以不能隨行。覺頓即日須隨馬
先生歸國,並有他行,校事萬難兼顧。此間總值理屬(囑)
弟專誠敦請吾兄庇代,望必不棄,與覺頓偕來到卯。此請
大安。弟 啟超頓首
信函二:
覽尋常第二學年生所讀之新書,又是第二讀本,且
此前所讀之第二讀本更淺,思成已全本能自讀且自解,其
不認得之字,通本不及十幾個。如此豈非愈讀愈退,耽閣
(擱)小孩之學業,得毋過甚。可否就其所讀接續下去,即
據以第三讀本,請尊裁。此上
玉兄 啟超頓
信函三:
示悉。頃感冒不可以風,不能到神戶,請代致意。董
君將信函件交尊處,即煩我公代發一收條,並為我深謝。
董君若有必須面會之處,請公先將信收下,再別委一人,
偕同君枉駕見訪為 [ 禱 ]。此致
玉濤我兄。弟啟超頓首
梁啟超致觀本信函
除了信函外,在整理觀本法師的遺物中,我們也找到梁啟超相贈的禮物,例如賦詩的扇子。
蠻歌曲終錦瑟長,兔魄欲墮潮頭黃。微雲遠連海明
滅,稀星故逐船低昂。
繩牀簸魂夢耶覺,冰酒沁骨溫以涼。如此閒福不消
受,一宵何苦為詩忙。
澳亞歸舟雜詩
錄奉
玉濤我兄兩正
梁啟超
觀本法師比梁啟超年長五歲,以上信函中,梁啟超以“玉兄”、“玉濤兄”、“玉濤我兄”等稱之。信函一使用的是同文學校的信箋,反映了當時在日本辦學時處理的日常事務,以及兩位有識之士互相扶掖。另外,在信函二中所談乃教學之事,認為課文讀本不足以提升小孩學子的水平,建議修改;同時,該函也提及其子梁思成,並以他基本能讀通全本為例,說明課本過於顯淺,冀望修正課本。信函三,是梁啟超身患感冒,未能到神戶,委託張玉濤(觀本法師)代為處理事務,可見梁啟超對他信任。而在梁啟超贈觀本扇子中所賦的詩,是取自他《澳亞歸舟雜興二首》。1900 年,梁啟超從日本到澳洲籌集經費,於 1901 年回日本,兩首詩是他在途中所作。反映他百感交集,郁悶不樂之心情。他以此詩相贈,足可見他對觀本的友情。觀本法師與梁啟超這段湮沒在歷史中的情誼,當藉由藏經閣珍藏的信件被一點點揭示的時候,不正是說明藏經閣歷史文獻為難得的歷史文化記憶瑰寶的絕佳實例?
梁啟超贈觀本賦詩的扇子